我们得了失忆症吗?


8月14日,电影《大寒》二次登陆各大院线。面对这部看了一定会很痛苦、很难受的影片,我们会怎样?是“选择性遗忘”?还是走进影院,再聆听一次曹黑毛老人发出的呼喊?
从去年12月12日(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前一天),在南京东南大学举行电影《大寒》首场观影会开始,陪着《大寒》一路走来,心情沉重,感慨良多。在《大寒》即将重新上线复映之际,有些心里话憋得太久,只想一吐为快。
为什么《大寒》在点映期间到1月12日上线,会出现叫好不叫座,舆论热而票房冷的现象呢?
记得去年12月12日,在东南大学观影会上,东南大学艺术学院王廷信院长在致辞中说,感谢电影《大寒》以独特的视角为我们储存了国家记忆,让我们有机会借助这种苦难的记忆砥砺前行。他同时指出,这么多年来,我们的许多所谓艺术,沉浸在纯粹的娱乐狂欢当中,我们在娱乐中曾忘记许多应当牢记的东西。
记得1月10日,在北京大学红楼举办《大寒》观影会时,红楼阁楼上,从首都电影艺术界、评论界、学术界邀请的专家学者和媒体记者悉数到场,由于来宾超出了预计,担心阁楼安全出现问题,只好中途转移会场。专家学者们没有一位中途退场,一直等到看完影片,并且全部作了精彩的发言。90岁高龄的表演艺术家鲁园是坐着轮椅从天津赶过来的——三年前,她被《大寒》剧情所震撼,坚持不取报酬,在条件极其艰苦的边远山村拍完全剧,却因此错过了腿病的最佳治疗期。她不仅坚持到了最后发言,还饱含激情地朗诵了自己扮演老年大妮时写下的诗作……北大艺术学院李道新教授深有感触地说,这是他多年主持各类艺术研讨会时间最长、气氛最为热烈的一次。这部小地方制作的影片,不仅让我们民族的记忆更加完整,通过这次观影,也是对北大学子的一次精神洗礼。
然而,当1月12日,《大寒》在全国院线正式上线后,却遇到了一股影院排片的“寒流”,许多地方的影院一看电影简介是一部苦难片,干脆不予排片。尽管在阳泉,在大同,在荆州,在襄阳等地,有志愿者和热心人的奔走呼吁,出现了一些令人感动的观影场景,但对于偌大的全国两节电影市场,《大寒》遇寒,冷落下线。
这让我想起了1月5日,《大寒》在山西大学举行观影会前,我曾经给一位在省城多年从事影视专业的老同学打电话,问他是否过来看片,这位同学很真诚地说,我就不过去了,这样的片子看了难受!
是啊,我们都在选择性遗忘!遗忘苦难,遗忘历史,遗忘教训!
时隔半年多,许多人都忘记《大寒》了吧?或许有更多的人还不知道有这么一部影片吧!
这个时候,有一个人站了出来,他就是建川博物馆聚落创建人樊建川。这位有着军人气质和历史担当的企业家,靠一己之力创建了规模宏大令人震撼的建川博物馆。“为了和平收藏战争,为了未来收藏教训。”——多么振聋发聩的声音!
8月1日,成都建川博物馆中国老兵手印广场。电影《大寒》复映首映礼找到了自己最好的地点和方式。夜幕降临,红烛映照着印有7360枚中国老兵红手印的碑林。36年坚持不懈调查记录当年侵华日军侵害中国妇女暴行的小学老师张双兵的述说,大妮饱含血与泪的控诉,让人们再次回望到那段虽然不堪,却不该遗忘的历史……
遗憾的是,就在7月30日,我们赶往成都的路上,电影《大寒》中留下那段震撼人们心灵的话语:“娃子们,以后可要把咱家的门看好了,再也不能让人家说踢开就踢开,说进来就进来”的主人公,96岁的曹黑毛老人的葬礼,正在盂县下社一个偏远的山村里举行。至此,张双兵36年寻访调查记录的127位遭受日寇性侵害的老人已全部离世。
曹黑毛老人是7月24日去世的。这里边还有一段至今都藏在张双兵肚子里的插曲——老人去世的消息,家人一直在瞒着张双兵老师!7月30日晚上,一路上沉默寡言的张双兵把老人去世的消息告诉大家后,回到住处才将前因后果悄悄告诉我。他拿出手机上留着的微信让我看,从半个多月前曹黑毛老人病情加重(当时《大寒》制片高巍得到消息,立即请市里最好的医疗团队到老人家里诊治,使老人病情有所缓解)开始,几乎每天都会给曹黑毛老人的养女发微信问询情况,到了7月25日,也就是老人去世的第二天一大早,张双兵说他头天晚上做了一个不好的梦,便立即发微信问询老人的情况,老人的养女还在说“病情稳定”。
7月28日,张双兵想马上就要出发到成都参加《大寒》复映的首映礼了,于是赶往曹黑毛老人家里看望,在村口才知道了老人去世的消息。他当即买来花圈纸钱,给老人举办了一个简短的祭奠仪式,就又默默地走上了陪《大寒》再出发的路程……
“我没有任何抱怨曹黑毛老人家属后辈的意思,也没有这个资格,因为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张双兵后来说,老人的养女在之后发给他的微信中,对张双兵老师表示道歉,同时又希望暂时不要把老人去世的消息告诉媒体。张双兵老师信守了承诺,在老人出殡后,才向我们透露老人去世的消息。
其实张双兵老师这36年来遇到的类似尴尬之事还很多。因为他出现在哪里,那里的一些人就会有一个名声不好的“慰安妇”的标签。因此,张双兵的调查寻访之艰难,可想而知。
王廷信院长在他的评论中写道:“电影《大寒》写的是‘慰安妇’,但不仅仅是‘慰安妇’。张双兵先生为‘慰安妇’洗冤的事迹、成千上万的‘慰安妇’以及电影主人公的遭遇,更值得我们从深层次对我们的文化进行反思。当张双兵先生不辞辛劳为她们洗冤时,曾遭受无数人的白眼、非议甚至围攻。当崔二妮遭日军摧残怀孕被放回到自己村里时(曹黑毛的亲身经历),得到的不是安抚和关爱,反而是乡亲的歧视和谩骂。抗战胜利后,当剧中的宝生被当做英雄要被接回桃源村时,曾经饱受欺凌的妻子崔二妮却因‘不干净’的名声不被允许迎接自己丈夫的遗骨。这些事件和情节不由得不让人联想到我们自身文化的劣质因素。我不由得想到,我们遭受日军侵略,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曾经弱小的军力,更是因为我们文化的劣质因素。”
这些天一直被一个医学名称所困扰,就是“失忆症”。上网查了一下:失忆症是一种记忆混乱的疾病。简单来说,就是丧失记忆。失忆症主要分为心因性失忆症和解离性失忆症。解离性失忆症被认为是最常见的解离症,此病最常见的是对个人身份失忆,但对一般资讯的记忆则是完整的。失忆症的特点是患者常常不知道自己是谁,或经常感觉有很多的“我”……
8月14日,是第六个国际“慰安妇”纪念日,也是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1945年)的前一天,电影《大寒》就要二次走入院线了。面对这部看了一定会很痛苦、很难受的影片,我们会怎样?是“选择性遗忘”,还是走进影院,再聆听一次曹黑毛老人发出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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