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个人眼中可能有一千种医生。
你肯定知道,医生不可能都像《心术》里的张嘉译,或者《急诊科医生》里的王珞丹,俊男美女、一身正气、还有回天之力;
但医生同样也不会都是“陕西贩婴医生”那样扮天使的魔鬼。
所以呢,真实的医生,不见得是圣人,但也极少恶人小人,他们绝大多数只是凡夫俗子、肉胎人身,跟你我一毛一样——
饿了会浑身无力,累了会没精神,夸赞他会让他开心,怼他他会焦躁郁闷,面对风险他们有自我保护意识,干活多挣钱少时也会吐槽抱怨……
下文是小编在朋友圈“偶遇”的一段医生工作群的群聊记录,像个小小的内窥镜,让我们看到医生最为真实的一面——
小白帽:各位老师,前2天,谁看过一个男性患者,50多岁,曾行过气管切开。
向日葵:什么病来的?是昨天那个颌下脓肿的吗?
小白帽:嗯,说是前2天来咱科了
向日葵:是昨天中午急诊室那个吗?
小白帽:对
帅小弟:惊险再现!!!心跳骤停,关键时刻任领导救命一刀!
老苝:不是惊险,是死了。刚切开皮下,心跳呼吸全停瞳孔散大血压测不到。喉水肿麻醉插管无法插入。瘢痕处盲切一刀,真给力出气了!孙老师心脏按压15分钟,两支肾上腺素心跳才回来。
回家路上,车水灯光依旧,不知这个患者明天能否看到。我一点也不饿,不知是中午吃多了,还是有些身心疲乏了。感谢全院会诊给我找个好活儿,再认识一次死去活来!
风景画:赞赞赞
椰子树:@老苝 赞
老苝:今天术前签字时,患者家属对沈阳*医院耳鼻喉科和口腔科不满意,说互相推诿拒收患者。住进医大icu要花几十万。
老苝:如果今天患者没了,家属也不能满意。
椰子树:@老苝 功不可没呀!
小白帽:领导,您这一刀解决一切问题了 赞
向日葵:这一刀需要多少专业技术和经验的积累!操着卖白粉的心,挣着卖白菜的钱
眼镜哥:惊天一刀,可惜没亲眼目睹!
椰子树:@向日葵,说的怎么这么对呢!
几屏对话里,有惊心一刻,也有暖心一幕;看得见推诿,也看得见担当;有钦佩和怒赞,也有自黑和反嘲;比电视剧真实,比常规新闻稿劲爆!
小编看着看着,职业病自觉发作,深更半夜决定,找那个果断一刀从鬼门关里捞人的老苝聊聊,辗转得到的回应是——嗯,聊就聊。
聊天地点:老苝的地盘——**医院耳鼻喉科
聊天时间:他没有手术的某个下午
聊天方式:开(jian)门(dan)见(cu)山(bao)
q1:说说那天的抢救病例吧,那个患者现在怎么样了?
老苝:那个患者现在不在了。当天的抢救虽然还算成功,但他没熬过后期的感染。
他是因为感染导致颌部水肿,去了沈阳就医,但因为种种原因又回来就诊。进医院后,情况已经非常危急了,喉部肿得厉害没法插管,心跳血压都没有,一分钟都容不得耽搁,只能“手起刀落”把他气管切开,还好,切开部位比较准确,当时算是化险为夷了。
其实,在我们耳鼻喉科,经常遇到这种生死营救,一年仅异物堵塞气道的病例就有几十个,每个月都有,多数是孩子或者老年人,吃东西不小心噎着了,医生都得眼疾手快,慢一点就是性命攸关。
q2:科室之间、医院之间,会存在推诿危重病患的情况吗?
老苝:有时候会“推”,但不能都说是“推诿”。比如我们医院的耳鼻喉科设有夜间门诊,但其他很多医院的急诊没有这个专科,有晚间遇到气管异物、食道异物、喉水肿呼吸困难等等,急重症的患者,其他医院就会建议患者来我们医院。
再比如,每位医生的专业知识水平和技能也不同,但患者的症状轻重不一,有些危重情况,如果接诊的医生个人专业能力不够,或是医院医疗器械、抢救设备不足,也会建议患者去上级医院就诊。
严格讲,这种情况不能简单地界定为“推诿”,有些病确实不是所有医生都能看得好,都能处理得恰当。这就好比,不是所有记者都能写出好稿子,不是所有案件警察都能破,不是所有老师都能把学生教进北大清华……如果能力不够的医生贸然接诊自己没把握的危重患者,有点像“没有金刚钻,偏揽瓷器活儿”,有时候这也是一种对患者的不负责任。
q3:医生不愿接诊自己没把握的患者,是不是也跟现在的医患关系紧张有关?为什么医生和患者之间的信任度会出问题?
老苝:医患信任度低是双向的,患者担心医生为了赚钱拿回扣拼命给他们开检查单子、开药;医生其实更怕遇到性格极端的患者。
事实上,现在各项医疗规定比较完备,医生给患者开药的药费是有比例限制的,公立医院也不会用经济指标来考核科室和医生。
有些患者觉得我不舒服,到医院看医生,医生就应该三下五除二给出诊断结果,然后药到病除。但真实的情况是,不同患者,不同病因,可能表现出的症状是一样的,如果没有必要的检查根本不可能进行鉴别诊断。好比高血压,至少有十几种疾病可以导致高血压,如果医生都采取单一的方法处理,很容易导致误诊的出现,延误治疗。有时候,医生看病就像是破案,根据患者描述,患者症状,借助各种医疗器械的检查结果,才能准确判断病因。不管什么病,都要求医生马上说出子午卯酉,“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q4:那医生最喜欢什么样的患者?
老苝:信任我们的患者。有的患者一进诊室就带着怨气,几项检查过后没确定病因,就口出不逊,医生只能避而远之。医生也是普通人,你怀疑他,防备他,甚至敌视他,他就帮不了你。医患本是同一战壕的战友,共同面对的是疾病。相反,如果一位患者能够相信医生的判断,听从医生的建议,就更能激发医生的责任感和荣誉感,他甚至会发挥出自己120%的能力还为患者解除病痛。
q5:有医生抱怨自己是“操着卖白粉的心,挣着卖白菜的钱”,医生的收入水平到底咋样?
老苝:医生的收入根据职称、工作年限的不同而有所差别,我们医院一个工作十年左右的医生,每月收入大概4000多块,你说多不多?我们科室有位医生,她老公在机关工作。她每天出诊会诊,每周要值一个通宵的夜班,还要培训考核,节假日还要值班,不能按时下班,工作强度大大高于她老公,但夫妻俩的收入基本持平。我觉得,一个医生5年大学毕业加上3年住院医培训,这八年没有工资收入,如果再读研究生那就耗费了十多年,培养时间长,上班后才是个“小大夫”。而在其它行业的同龄人可能已经是部门负责人了。工作量大,风险高。跟其它行业的同学比,医生的收入确实不多。医生的工作关乎人的健康和生死,但目前的收入水平没有体现出按劳所得和这个职业的特殊性和重要性。做医生非常辛苦,还往往不被人们理解。所以,很多医生已经不让自己的孩子学医了。这几年多地招不到儿科医生也说明了这方面的问题。
q6:以往,小编遇到亲人手术时,总想给医生送个红包,要不然觉得心里不踏实,怕医生不好好给做。我想知道,送不送红包,会影响医生的手术质量吗?
老苝:据我所知,没有医生会因为患者没送红包,故意把手术做坏。医生是有职业荣誉感的,说得直白一点,医生也是“要面儿的”,谁要是把没啥难度的常规手术做坏,是要被同行笑掉大牙的。就像你们做记者的,要是总写烂稿自己不也觉得丢人吗?连打个王者荣耀,也不能总当猪队友吧,那就没人带你玩儿了啊!
医生确实希望提高收入,但最好还是光明正大的挣钱,红包毕竟是灰色的。
其实,红包的存在很大程度上跟医生的收入分配体制有关。以往很长一段时间,医生并没有实现真正的多劳多得,比如一天做一台手术和做五台手术,收入几乎相差无几。所以,医生在手术过于密集,身心疲劳甚至连轴转的情况下,手术效果确实很难一直保持完美。这时候,红包可能就是一种“兴奋剂”。
现在,我们医院对于手术医生实行了奖励制度,奖金比例是手术总费用的4%,也就是说,如果手术费用是1000元,手术医生可以获得40元的奖励,如果是两位医生共同完成手术,那么这40元就由两个人分享。虽然数额不多,但总是一种多劳多得的体现,按我现在的手术量,一个月能多拿个千八百元,比没有强啊。
q7:作为医生,您看不看医疗题材的电视剧,比如《心术》,比如《急诊科医生》?这些电视剧对医生的描述真实吗?
老苝:想看,但没看过多少集,《急诊科医生》看过前面的大概十几集,觉得拍得很贴近,接近现实,但我们没有他们活得那么潇洒,电视剧里至少医生的工作环境比我们要好得多。
q8:都说医生见惯了生死,那么一次抢救的成功与否,对于医生来说还显得重要吗?
老苝:重要啊!虽然做了这么多年医生,如果遇到没能抢救回来的患者,自己心里还是会很不舒服,只不过没必要表现出来而已。相反,凭自己的努力,把一条性命从生死线上拉回来,确认他又能像常人一样看到每天的日出,看到路上的车水马龙,其实是一种非常美妙、非常自豪的感觉。救人,是医生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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