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对于偏远山区,汽车可是稀罕物儿。第一次看到汽车是在电影里,车子是小日本开的,三轮摩托车、卡车、黑色小轿车,蝗虫一般,甚嚣尘上,在黄土地上横冲直撞,——嘟嘟嘟嘟,嘟嘟嘟嘟,车后拖着一溜狐狸尾巴似的白烟,霸气十足。当骄横的汽车被土制炸弹掀翻的那一刻,小日本抱头鼠窜,叽里呱啦的一阵嚎叫,全场欢声雷动,我们孩子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看到真实版的汽车,已是好多年以后了。一条砂石公路修到离村四五里路远的地方,听说开进了汽车,我们孩子别提有多高兴啦,跟在大人后面,节日一般,盛装出场。那是尖头的绿色解放牌大货车,像一只巨型蚂蚱趴在路边,威风凛凛。人们指指点点,啧啧声不绝于耳。调皮的孩子爬上车厢,好奇地动手动脚,和汽车作零距离接触。那一刻,心都蹦到了嗓子眼上,看到汽车啦!不啻于自己捧回了一张大奖状。
再后来,公路延伸到家门口,汽车多起来。先是运载山货的大货车,然后是小轿车、大客车,一驰而过,“惊起一滩鸥鹭”,一团灰色的烟雾腾空而起。汽车过处,小山村也跟着颤动。
随着改革开放的纵深发展,平静的小山村从春风里苏醒,打工的打工,办企业的办企业,生活水平日益提高,一座座小洋楼拔地而起,先知先觉的人们蠢蠢欲动,买下第一辆车。起初,人们议论纷纷,“买那玩意儿干啥?一年出不了几次门,不纯粹是浪费吗?”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像和谁较上了劲:你家有,我家也要有!于是,有了第二辆车、第三辆车。其时,公路像一条条藤蔓,延展于大山之间,连接着一座座村庄、一片片旷野。而汽车,便像藤蔓上的瓜蒂,星星点点,点亮了昔日暗淡的村庄。
临近年关,家乡的后生开了许多私家车回来,挂着各个省份的牌照,吉林的、天津的、广东的,聚会一般,“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车型也各式各样,从奇瑞到宝马,从吉利到奔驰,五花八门。往马路边一站,车厢里探出来的大都是熟悉的面孔,不时惊叹一声:你也买车了?
如今,汽车不再是新鲜玩意,距离不再是距离,真正实现了日行千里的梦想。现在的城里人最大的梦想是在乡间拥有一所房子,闲暇的时候,开着小车,带上老人孩子,到乡村里逛逛,呼吸一下乡村的新鲜空气,尝尝乡村的野菜。
我自己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买了一辆建设50摩托车,后又换成了金城70,再后来,学上了驾驶,终于在三年前拥有了自己的小车。和单位相距60里,驾上小车,半个小时便可达到。
几十年间,曾经一穷二白的山村实现了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梦想,又实现了小车的梦想。我们有理由相信,一个更发达、更文明的乡村正款款向我们走来!
徐累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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