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刷了卡,服务生正转身从冷柜给我取水,我的他就坐在身后不远的一张桌子旁吃东西。
我忽然感到了地面在晃动,我当然没有慌乱,我有过这样的经历,那是在乘坐了两天三夜的列车之后重新站立在大地之上的感觉,一切都在晃,甚至还要顽固地持续好几个小时。
可是我们刚刚只不过逛了会儿商场,我们没乘列车,当然也可能是低血压的我偶尔的晕眩,这个我已经习惯了。我将手搭在了身前的吧台上。
服务生终于找出了我所要的牌子的水,却并没给我,他从柜台旁边的出口冲了出来,拽起了我的手臂向着对面的电梯间就跑。
“地震了,还傻站着!”他说,他的声音中分明有些慌乱。
那时我们就处在商场六楼的小吃城。回身的那一刻,我看到了桌上还没来得及收走的碗筷在跳动,我想:真的地震了!
这是我二十岁生命中的第一次,我没有感到害怕,相反还有点好奇,有些莫名兴奋,我甚至想坚持着留下来认真地感受一下。
服务生拽着我的手臂,没放,我甩了几下也没甩掉,索性任他拽着,我们冲出了已经空无一人的大厅。
我们从旁边的步行梯跌跌撞撞地冲了下去。
大街上的人真多,有焦急地跑着的,有傻愣愣地站着的,还有些人正仰着脑袋冲着一根已晃得很有节奏的电线杆发着感叹。
这些人当中有没有方才同我一起在小吃城就餐的?应该有,他们也焦急地,当然也可能傻愣愣地面对着这场忽然而至的灾难,或许又心特别大地看着那神经错乱的电线杆欢呼。
服务生没看,他弯着腰,两手支着膝盖大口地喘着气。他支着膝盖的手中还拿着我那瓶刷了卡的水。他仰起了头看着我,笑了。
我真为今天的自己感到吃惊,跑了六层的楼梯竟然没晕,自然我也大口地喘着气,但还是放下了同样支在膝盖上的双手,站了起来,从他手中拿过瓶子,拧开盖儿,递给了他,我也笑着。
我的笑当然包含着快乐,包含着逃出危难的开心,但是也一定包含着一份委屈:他不是我的他!
当时,我的他就坐在身后不远的一张桌子旁吃东西。(赵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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