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美中学90岁退休化学老师任志同去世
一辈子寡言少语的他
在教学和为人处世上都有不凡之处
让教过的学生深深怀念
任志同翻阅自著《人生漫步》。(资料图)
任志同和妻子育有两女一子。(资料图)
(文/厦门日报记者 佘峥)集美中学退休化学老师任志同8月14日去世,享年90岁。这位已经退休近30年的老师犹如一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一辈子寡言少语,独来独往,其生平故事却在去世之后才逐渐清晰。
他的大女婿卢怡恬说,我们家人在《厦门日报》上登了一则小小的讣告,没想到,他几十年前教过的学生,从四面八方赶来送别老师,在泪水中重温往事。
2018年,距离任志同退休,足足27年了。卢怡恬说,我们一直觉得他只是一位普通的老师,不成想,他一直“驻扎”在学生们的心中。
“古板”严师
探索教学改革
30多年前就会给学生减负几乎不布置家庭作业
任志同是江苏江阴人,1955年大学毕业后来到厦门,从此就留在他的第二故乡,1955年-1970年在厦门六中任教,1975年来到集美中学,1991年从这里退休。
现在集美中学的老师,已经没有多少人认识这位前辈了,仅存的模糊印象是:他不苟言笑,看上去还有点内向。但课堂上的他却判若两人。
有一次考试,他要考“褐色气体”,全班同学都听成“黑色气体”。任志同被气坏了,用手指叩着讲台说:我明明说的是“黑”(褐)色气体!学生乐了:还是“黑”啊!不过,在适应了任志同的口音后,他的化学课受到学生的钟爱。他的学生蒋红蓉现在在集美中学任教,她认为,任老师在三十多年前的教学方法,有点像现在的导学案式教学。
蒋红蓉说,他会先布置预习,上课时再根据我们预习完成情况来决定哪些要重点讲,哪些可以加快进度。他一边讲课,一边出练习让学生做。这些课堂上的练习,最终会被折算成一定比例,计入期末成绩。每个学期初,老师要求大家在作业本封面画一个表格,他在表格里记下学生每次作业的成绩。
蒋红蓉说,这招很狠,逼得我们每节课都不敢掉以轻心,每节课精神高度紧张。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任志同还吹哨子!他的学生举例说,我们做课堂作业,时间快到了,他就吹哨子。
任志同平日也随身带着哨子,这是他的“武器”。当时他还当段长,课间看到调皮捣蛋的学生,哨子使劲一吹,犹如当头棒喝,问题就解决了。
虽然表面看上去很古板,但他一直在探索课堂教学改革。他的学生杨朝阳说,任老师的神奇之处是:他几乎不布置家庭作业,因为我们都在课堂上做完了——每节课他会留下15分钟练习时间。他的学生还记得,当时厦门其他学校的老师还就减负问题来取经。
课后几乎没有作业,高考成绩还很好。上世纪八十年代,集美中学一度是高考红旗,任志同是功臣之一。
面冷心热
省吃俭用资助学生
背心破了就把两件缝在一起,变成一件接着穿
大约三十年前,谢涛第一次看到严肃的段长兼班主任任志同,怕得要死。有一天,任志同告诉她:我要到你家家访。女孩忐忑不安,耳闻任老师到家的声音,不敢正面相对,躲在门后屏息偷听。谢涛说,任老师没有说我的化学成绩如何,只是提醒我的父母:这孩子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要注意休息,多锻炼。
谢涛后来出国,走南闯北,经历过的山高水长不知有多少,但每当想起当年在门后听到的那席话,温暖就立刻涌上她的心头。她说,当时自己睡眠不好,上课总觉得很疲惫,她的父母并未觉察,没料到,表面冷冰冰的任老师看出来了。
九年前,任志同也让时任集美中学办公室主任的林红晖吃了一惊,他找到林红晖,提出要资助集美中学家境贫困的优秀生,每年两人,每人3000元。
除了第一次颁奖,任志同在学校要求下,参加颁奖典礼,其他年份,他再也没出场过。林红晖说,时间到了,他把钱交到我手上,没有二话,就告辞了。
林红晖在2017年没有等到任志同,才知道他病了。任老师告诉大女儿任闽育:我还有两位学生要捐助。家里人才知道,父亲背着他们悄悄地捐助学生。
任闽育上周忍着眼泪说,你知道他对自己多节俭吗?背心都破了,就把两件缝在一起,变成一件,接着穿。
任志同要任闽育和集美中学联系捐助的事,但是,任闽育当时正为父亲的病操心奔波,这事就耽搁下。卢怡恬说,妻子后来很内疚,多次表示,当时应该遵循父亲的意思,把这事给办了。
卢怡恬曾是六中的老师,1982年,他作为全市优秀教师代表上台发言,意外发现坐在他后面的,正是未来的岳父大人任志同。他几乎是如坐针毡地坐到会议结束,当然,也顺利地通过了不期而遇的“面试”。
【印象】
铁汉柔情
婚前什么都不会的他
婚后承包所有家务
平常寡言少语
在妻子面前就成话痨
任志同的大女儿任闽育认为,父亲的匆忙离世,和母亲有关。外人无法想象任志同的铁汉柔情。任闽育说,不要看父亲在外面寡言少语,但是,一回到家,面对母亲,会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任志同和妻子陈茵娜是大学同学,1955年结婚后,任志同承包了几乎所有的家务,洗衣、买菜、挑水、做饭、拖地板,甚至针线活都干。任闽育说,妈妈当时在杏林工作,平时不在家,加上丈夫的宠爱,更不懂得做家务活了,有时洗个碗,得花半天时间。
有一年回老家,任闽育告诉奶奶,爸爸特别能干。任志同的母亲目瞪口呆:这怎么可能?他过去在家里什么都不会做。
2011年,陈茵娜患上老年痴呆症,任志同更加细心地照顾妻子,担心她饿了,他经常会在半夜叫醒妻子,喂她吃点东西。生病后,他甚至拒绝接受检查,总是匆忙拿点药,就赶回去照顾妻子,而陈茵娜当时已经认不出他了。
2016年年底,陈茵娜去世。任闽育说,父亲的身体自此直线下降。这位铁汉一直把柔情藏在心里,即使在《人生漫步》里也没有提及自己的花前月下,只用了两首小诗来表达自己《成婚》和《钻婚》的澎湃心情。
《人生漫步》原是任志同写在挂历纸背后的杂记,后由其家人整理出版。该书内容涵盖甚广,有抗战往事、家乡生活、地方文化、乡情乡愁、诗歌俚语,还有为集美中学写的建议。
迟来的心声:
老师,谢谢您!
2016年春节,李彩虹和其他同学去任老师家拜年,她记得非常清楚,老师还声音洪亮地给他们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这节课足足上了有40分钟”。不过,到今年春节,学生们提出要上门拜访时,却被任志同拒绝了,他告诉任闽育,他不愿意让学生们看到自己虚弱的样子。
学生谢涛说,之前班级同学聚会,任老师也会参加,她一直想找机会告诉他:我有多感激您!您当年对学生的责任心和爱心,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们,我们的事业和人生因此从中受益。
但是,她始终没有说出口,一方面,还是太羞涩;另一方面,总觉得还有机会。
她终归留下遗憾,不过,谢涛说,他应该能知道他的学生,有多感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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