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岁的邹容瑛是同学们最想见的老师。
他们中的很多人50年没见面了。
“老三届”母校门前高唱校歌。
当年同窗姐妹花,如今再聚首。
回忆录《我和我的一中》作为礼物,人手一本。
初夏的一个晚上,刘若昕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家,突然发现手机里多了父亲一连十几条微信。
这是父亲进入今年“失联期”以来,头一回主动发这么多微信。意外的是,全部是文稿,是父亲和老同学写的关于母校哈尔滨市第一中学校的回忆。刘若昕好奇,饭也不吃了,坐在沙发上一篇一篇开始看。每一篇都很长,带着浓浓的“年代味儿”,可是看着看着,她的眼角竟热气腾腾起来。
父亲刘彬有一个特殊的年代身份:“老三届”。刘若昕还不知道,这些文稿被父亲他们印制成名叫《我和我的一中》的回忆录,作为礼物,发到了7月27日参加哈一中“老三届”毕业50周年师生联谊会的同学手中。这场联谊会,他们筹备了一年。哈一中“老三届”高中毕业生在册有1100余人,刘彬统计了一下,这么多年有音信的同学中,100多人已经不在了。就在这次报名短短一个月内,又有两名同学相继离世。这让他意识到,“要抓紧,不然来不及了”。
母校就是乡愁
50年过去,芳华容颜几近面目全非。他们竟能把皱巴巴的黑白照片里那一张张笑脸,和现在这布着皱纹的脸一一对上。“你看,明明一点儿都没变嘛……”
高三四班的张雅范,已经十几年没见过这么多同学了。她一迈进哈一中校门,就钻进人群使劲找自己班的班牌。一见举牌的是个熟脸儿,这位72岁的老人一把将包扔到地上,不顾一切奔过去拉对方的手,将那手摩挲在自己布满皱纹的手掌里:“是你吗?咱俩多少年没见啦……哎可别说,我真想你!”
高二六班的周继堂没忙着和同学叙旧,而是站在操场这500多张椅子的后方开始查数。他上学那会儿是体委。这个习惯至今延续到每次聚会:他负责统计名单上的人来没来全。
很多同学守在校门,见到想见的同学,先用力拍后背,再紧紧挽住胳膊。偌大的操场一下子喧闹起来,他们迫不及待拥抱、交换微信。人人激动得拔高嗓门,对着耳朵说都听不见……
原本摆放整齐的座位,很快变成三人两伙团团围坐,像开小联欢会似的。这边圈儿,三个年级的女生组了个合唱团,约好一会儿穿“花布拉吉”唱校歌;那边圈儿,有同学提了个同学名,别人马上一挥手:“哎呀!肯定丢不了,一会咱们就上他们班抓人去……”几张皱巴巴的老照片被传了十几个来回,每个人竟都能准确将照片里所有年轻的脸和现在布上皱纹的脸对上。“你看,明明一点儿都没变嘛……”
这是这群“老三届”高中生第5次师生联谊。上一次是22年前。他们区别于其他学校的“传统特色”,就是三个年级搞大联欢,这次通过学校十几个微信群报名,达到“史上最大规模”:“老高一”出动了200多人,“老高二”和“老高三”都有100多人。这群学生大多数生活在哈市,“上海姑爷”不少,还有在外地工作或是随儿女在异乡生活的“老漂”。还有同学是专程从日本、美国和澳大利亚赶来的。
刘彬负责对接联谊会流程。他有些没想到的是,校园仪式结束后,同学们没有着急赶往饭店,而是“呼啦”涌进校舍,钻进各班教室,久久不愿出来。
高一四班,班干部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回家的感觉真好”。所有同学将胳膊支在课桌上,向着记者的镜头,全部举起手来。教室已不是当年原貌,课桌椅都换了几十茬;老师已是耄耋之年,这些头发花白的学生也年近古稀。他们中,很多人整整50年没回过学校。“能来的基本都在这了。想当年咱知青那会儿,校园里坐了一广场人呐……”
大家说笑着,齐刷刷往窗外看,泪水慢慢涌了上来……
这是这次联谊会人数最全的班级。班长蒙宏站起身对记者说:“报告记者,高一四班,应到52人,实到37人。”
往事并不如歌
学生时代的记忆,成为支撑他们在特殊岁月里的动力:仿佛一小块阴燃的煤,轻轻一拨,就能让他们“燃”上好久。
50年前,哈尔滨上山下乡的热潮远比“秋老虎”更热。19岁的苗盛华拎着一包只有几件衣裳的行李卷,挤进火车站月台。
同行的人中,大概没有比她更单薄的行李了。火车徐徐开动,在《大海航行靠舵手》的乐曲声中,同校初、高中6个年级的同学们和她一样,先后离开了故乡。
“我家9个孩子,一下子走了5个,我小妹下乡那年不到16岁。”苗盛华后来听家里人说,不到两天母亲头发就全白了。
一代人的命运被时代裹挟到农村,发生了转变。刘若昕极少听到父亲刘彬关于那段岁月的抱怨。这个在女儿眼中“最会活跃气氛”的老头,每年六七月份,都要从北京出发,一路跑到天津、上海,再回趟老家哈尔滨。与女儿一两个月“失联”的父亲,只做一件事:把全国各地老同学约出来“攒饭局”。
这几乎是如今年轻人无法理解的“同学情分”。因为父亲,刘若昕查了很多历史资料,她意识到,历史让这一代的感情注定胜过任何年代。“老高中”当年上山下乡、参军、就业,最多的在学校度过5年。大家曾一起学习、劳动,下乡后又突破班级、学年界限,形成新的组合。工作后,很多人又凑到一个单位。甚至有很多同学是同一个小学和幼儿园的。在那段“早上三点半,晚上看不见;一天三顿饭,围着太阳转”的七八年农村日子里,他们是从“耍伴”到“同窗”的关系,更是“荒友”甚至是睡在一个通铺的“炕友”关系。
那浓得化不开的情分,支撑他们度过了那段绵长时光。刘若昕时常觉得,父亲组织同学会,是带着一种“办家宴”的心态。
这些从天南海北赶过来、50年后再聚首的同学们,如今坐在饭店里,伴着舞台上同学们的歌声,频频举起酒杯。他们并未感觉到生分。好多人知道彼此家里几乎所有事:谁家哥哥干啥呢,妹妹干啥呢,谁家生小孩了,打不打算要二胎……
他们每周要聚好几次。聚会,如今成了他们晚年生活最重要的一部分。尽管分散在城市各个角落,但聚会消息在微信一发出,就像吹响了集结号。
当年,也像听到集结号一样,年轻的他们上路了。“我们那代人其实很纯粹,心里一点儿‘杂质’都没有。”苗盛华说。
他们像亲人一样聊家长里短,对过去的事回忆不多,“用不着回忆,一直在大家心里呢”。苗盛华和老同学偶尔也会在饭桌上回忆当年那些苦中作乐:“咱有女同学胳膊特别细,咋挑起100斤重的扁担呢……”“有女生去喂猪,连猪啥样都没见过……”“有人住在粮仓里,晚上能听见狼叫,可真亮了……”
重回阳光灿烂的日子
当年“老三届”最流行一句话:“三、六、一、十八,清华加北大。”
——“一中体育器械还是很全的。一到课间,打篮球、托排球、打羽毛球,玩单双杠和吊环的……想起那时我们几个从来都是上课铃响过最后一声,汗流浃背,夹着乒乓球拍最后跑进教室的。课间教室里也热闹非凡啊,有人拉二胡,有人吹小笛儿,有人拉手风琴,还有人吹口琴……高三下学期,学校决定让我们参加第六届‘哈夏’音乐会中学生专场演出。”
——“一中离松花江很近,走路用不上10分钟。近水楼台造就了我们一大帮喜欢到松花江戏水的男儿。当时还模仿毛主席横渡长江,我们响应学校号召,五月横渡松花江,当时水温只有13℃。”
——“学校有射击队。我们把火柴盒系在柳树条上,离着好远的距离都能打中。这么说吧,有些当兵的打枪都打不过我们。”
——“冬天一下雪,一中学生每人自带铁锹、扫帚等扫雪工具,提前到学校扫操场。没有老师,没有通知,但大家一定会不约而同提前到校。那时候班级的地面、窗台、窗棂都要刷彩色油漆的,都是我们同学自己一刷子一刷子完成的……”
……
他们将几十年来深埋于心的或零碎、或模糊、或鲜活、或生动的点滴,写进那本回忆录里。回忆录的电子版在哈尔滨“老三届”的朋友圈里迅速传播开来,甚至有三中和14中的“老三届”找到刘彬,要买印刷版珍藏。
当年,他们怀揣着大学梦考入一中。在这群“老三届”的记忆里,“母校跟三中难分伯仲”。刘彬经常跟女儿“显摆”自己的学生时代——没有网络和太多娱乐,可是“生活的阳光总能照进心底”。
那种教育,不是说教,更不是命令。哈一中始建于1912年,前身是哈尔滨鲁人同乡会创办的“鲁人旅哈学校”,是当时中国人在哈尔滨建立的最早的高级中学。在哈一中校史馆馆长、校友办负责人范山珊看来,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一中会聚了一大批来自全国的优秀教育家,让一中拥有“哈尔滨黄埔军校”的美誉,也成为一代“老三届”最难割舍的情意。
同学们依然清晰记得那些“牛闪闪”的老师。“老高三”董秀芝在回忆录里这样表达对当年英语老师蔡光霞的喜爱:“随着铃声,一位有一米七五大个儿的男老师,像一阵风一样,两步踏上踏板,几乎是跳上去的。瞬间,教室里发出‘哇’的赞美声。他高挑个子,留着‘毛式’头型。最有特点的是他脸上那个‘鹞式’鼻子,太欧化了!他竟穿一套藏蓝色燕尾领的西装,用现代话说简直‘酷毕’了!”
“老高三”李丽鸿的母亲是一中语文教师。她的记忆里,那代老师是太过认真的一代人。“母亲曾说:如果我死了,你在我身上扔几本我学生的作文本儿,我就还能坐起来批!”
那是一个“校长能记住所有同学名字”的时代,也是一个“自觉上晚自习到九点”的时代。那是一个“生病了全班同学会来家探望”的时代,也是烙在“老三届”内心深处一生难忘的纯真时代。
他们抱团
与过去和解了
这正是让他们历经千帆,多年后还能坐在一起海阔天空的原因。那段阳光灿烂的日子,“相逢一笑泯恩仇”。
“老高一”贾平是“老三届”高中微信主群的群主。2012年刚有微信那会儿,她取了个谐音群名叫“逸中老山界”,意思是“大家都安享晚年”。
现在,她的手机里有十几个“老三届”的群。每次得知又有同学离世,一群群年过古稀的老人便在群里用“点蜡烛”的方式悼念。“刚开始那几年受不了。现在,我们已经到了‘互相道别’的年纪了。”贾平对记者说,“我发现人一过七十,啥都看开了。”
这次联谊会,只用了两三天,就报上来500多名同学。“说不定哪天就没了,见一回少一回了。”她说,都觉得这么大的聚会,以后肯定没了,“使劲儿也要来”。
现在,他们又坐在一起了,更愿意聊现在。岁月过滤掉“记不得”的,留下来“想要记得的”。
高三二班的班长潘世平,用轻松的语气向记者讲起那段特殊岁月的重创,包括遭遇两次重大家庭变故。他说自己得过两次抑郁症,幸亏有家人和同学,才一路挺过来。
面对年轻的记者面孔,他们也愿意聊聊过去。聊着聊着,泪水又来了。羞涩,又难掩尴尬,胡乱在脸上抹一把:“你说这人一老,眼泪就多……”
他们经历了懵懂、激情、彷徨,经历了渴望、喜悦、成熟,曾用自己的青春和热血为国家分担忧愁。他们抱团取暖,也最终抱团和过去和解了。
潘世平说,1977年恢复高考,同学们有怀孕的,有上有老下有小的,但都不甘心,拼命挤时间学习。“我们要给我们的孩子作表率。”
联谊会接近尾声时,同学们迟迟站在饭店门口不愿离开。有人使劲拉过一个同学的手,托在自己掌心,再用自己另一只手捂盖上去。
这似乎是这一代人所特有的习惯。彼此的手掌反复摩挲,他们说:“过两天咱还聚呢……咱都要好好活着。”
“老高一”李爱霞就要回日本了。
她母亲是日本人。改革开放前她随父母去日本定居。过去9年时光,她每年都回来。两年前,她用3个月签证在这待了83天,参加了77次聚会。
“我全部的中国记忆,就是同学们。”她经历了日本大地震,经历了父母离世,没有兄弟姐妹,如今独居。她每天大部分时间生活在同学微信群里。不久前大阪地震,她一天收到了76名同学的微信。“我从未孤单,我每天和他们在一起……”
说到这,她的泪水漫上来。这个孑然一身、“拼了命往回跑”的老人对记者说,这很有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回来了。
“我今年71岁了。”她说,“我走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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